朱秀海，作家、编剧。曾任海军政治部创作室主任。文学创作一级。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痴情》《穿越死亡》《波涛汹涌》《音乐会》《乔家大院》《天地民心》《赤水河》《客家人》及《乔家大院》（第二部）等。作品曾获第二届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八五”期间全国优秀长篇小说奖、全军长篇电视剧金星奖一等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等。长江文艺出版社 供图

随着ChatGPT与《三体》等科幻题材影视剧的爆火，科幻题材再次进入大众的视野，引爆了一场国民科幻热。本报记者日前采访了《第十一维度空间》的作者朱秀海，对传统文学该如何接轨科幻，AI与文学创作的未来等方面进行了分享探讨。

书写关照现实的科幻：生死、忏悔、爱等都是永恒的文学母题

因一次生病，朱秀海住进了医院，“住院的五个月里，我看到了形形色色的病人，感觉像是到了一个新的宇宙”。在这个与日常隔断的空间里，朱秀海找到了创作《第十一维度空间》的灵感。但是从传统文学转向科幻，对于朱秀海而言是一次挑战，在他看来，内容既要保留艺术的严肃和理性，也要与新时代相融合。“生死、忏悔、爱等都是永恒的文学母题，将它们和元宇宙概念相融合，其实与一般文学创作无异，汇聚的是不同时代的思考而已。”

而对于元宇宙的思考，朱秀海首先提到人类对自身在处境中摇摆的感受。“宇宙的一切与我们所处的生活环境一样都是‘他者’，充满不确定性的存在。”他认为，正如面对生命中当下的飘摇，不确定性的他者会勾起主体对自身生存的反省与思考。朱秀海说，人类苦难在宇宙的混沌中显得那么独特，并相信透过元宇宙叙事，人类会发现自身文明的幸存与成长是那么的值得珍惜，“元宇宙叙事虽是一种新的文学现象，但它表达的还是我们传统文学对人心、对人类生存处境，尤其是对人类的苦难的同情和关注”。

《在医院里》作为《第十一维度空间》的首篇，朱秀海就提到文中的物理学家其实取材的就是日常的生活经验，他希望把小人物的生活与高维宇宙主题结合起来，立足的是人类本身最细腻的神经，去仰望宇宙的群星。“因为文学作为人学，要想作品出色，方式也如人本性一样简单，那烧起来的人之光辉是最能打动读者的。”

对于科幻文学还没有成为主流的这个问题，朱秀海认为，可以从读者与写作者两个方面进行探讨，“对于读者而言需要一定的硬性物理学知识，同时对于写作者十分考验其写作的灵活性，关键就是如何能将硬质的知识渗入故事中，变得通俗易懂。”其次，朱秀海认为一些科幻作家容易凌空浮在物理学的阁楼中，成了知识的炫技和堆积，部分科幻写作离现实生活太远，对我们的生活往往缺乏真切的关照，尤其是对我们的人心、对人间的苦难缺乏关照，“这可能是科幻小说一直成不了主流文学的主要原因”。

朱秀海认为，文学作品要重视对知识的传播与启蒙，科幻作家要像一个哄孩子入睡的母亲一样，将知识融入故事中，朗朗上口，读者能够通过简明的情节理解知识并运用到生活中。

所以创作要有大地母亲的心怀，接纳并开导一切。”他对记者笑道。

朱秀海很重视阅读，他认为作家是需要通读人类的，作为时代的记录者和知识的传播者，写作要做的各方面素材准备便是为了作品对读者和时代更加负责。“假如我们真的已经进入元宇宙时代，你作为作家不了解这些事情，就会被时代迅速抛弃。”

朱秀海在采访中还提到有关宇宙大爆炸理论的知识。根据理论，大爆炸之后的算法只适用于大爆炸后的宇宙，作为人类的我们只能认识我们当下的这个狭小宇宙，而大爆炸下产生的有限宇宙正是我们认识外的一层层的茧衣。“人类对于世界的认识即使相比于宇宙仍然是那么匮乏，但人类的知识文明依然是往前走的，尽管缓慢，可我们依然以我们的方式向宇宙前进。”

人类在创作中仍然把握着主导权：引领人类走向灵魂深处，这将是未来考验AI的关键

对于ChatGPT，朱秀海认为ChatGPT虽然也有创造的可能，但很难写准人的世界。“AI能写出嘉顿饼干罐子上斑驳的红锈吗？能写到小孩子馋嘴时嘴角上拉得长长的口水吗？对于目前的算法可能都比较难。只有抓住人世间最细腻的气息，才能写出好作品。文学无非是人学，再怎么变化，依然是人写的。人类在创作中仍然把握着主导权，我们依然能够克服这些困难，去创作这一个新时代的文学元宇宙。”

朱秀海也承认，人工智能写作是一个不可绕开的话题，AI确实有可能会对未来人类文明达到一个深度融合，“将来的文学肯定比现在的文学要辉煌，至少是另一种面貌”。

关于AI文学创作的将来，他认为未来AI创作的趋势会受读者接受程度的影响，因为他觉得这关系到读者是否信任AI的创作，读者是否接受这种算法下的感动。在朱秀海看来，目前是没有答案的。

“人类的写作终究与AI创作是不一样的，AI创造的文学世界始终都是AI的，ChatGPT就算能写出来，那也始终不是人创造的文学世界。”但是在他也表示，作家既要守住人类创作的园地，也要不断与时代同步，不仅要与科技夺走的沉思抗争，更要紧握人体的痛觉与兴奋。“失去会疼痛的神经引向的是无法反省的狂欢，而AI对于人类是否有责任感和救赎欲，是否能够与作家一样体感人类的悲欢，引领人类走向灵魂深处，这也将是未来考验AI的关键。”

“虚拟世界的创造正是人类对自身存在的把控与出击，正如孩子发现自己能够通过努力吃到甜食，便会想方设法地巩固和增强自己的搜寻和制作甜食的能力。”在朱秀海看来，人类发展到此时也只是处于幼年，他相信人类这个孩子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文学也一样，元宇宙的文学书写他认为这是一片广阔的蓝海。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中对自体存在的感受，能够意识到创世者与自身在创造能力上的相似，并自觉地发出行动。”在《第十一维度空间》中，朱秀海书写了不同空间故事，他相信文学的元宇宙会是一个对人类特别友善的、美好的、让人幸福的一个宇宙。“在这样一个新的宇宙里，我们的视野更加开阔，时空更加奇妙，我们能够遇到我们想见的任何人，各种不可思议的事件，我们自己也在这个元宇宙里成了奇迹。”

朱秀海希望科幻在新一代的写作者手中能开拓更广阔的宇宙，“元宇宙的书写是有趣的，好玩的，有激情，有冲动，能表达人对现实世界和新的元宇宙世界的许多梦想和期待，而且能在写作中获得满足感，那就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