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诞辰百年纪念展:“新视角”回望艺术家逾70年创作历程

  • 时间:2022-10-18 15:14
  • 来源:艺术中国
  • 作者:台馨遥

卢西安·弗洛伊德为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画像,地点位于艺术家的个人工作室。

上个月,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逝世。在国内外社交媒体上流传的大量有关女王的纪念性视频和影像集锦中,有一张照片看上去并不起眼,却别具意味。照片中女王满头银发,一身优雅的宝蓝色裙装,她头戴皇冠,胸前别着那枚出镜率很高的胸针,面色平和地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接受一位画家的画像,这位给女王画像的画家就是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1922-2011)。

10月1日,为庆祝卢西安·弗洛伊德诞辰100周年,英国国家美术馆举办了近10年来首个大型卢西安·弗洛伊德个人作品展。展览共展出超过60件作品,呈现了弗洛伊德逾70年的创作历程和他对绘画技艺的不懈推进和探索。

《自画像与风信子》(Self portrait with Hyacinth Pot),卢西安·弗洛伊德,1947年©Bridgeman Images

新视角

卢西安·弗洛伊德以裸体人物画而闻名。展品中不乏知名公众人物的肖像,还有他为亲朋好友绘制的私人画像。这些作品借自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泰特美术馆等多家艺术机构,从早期作品到后期的大尺幅画作和裸体画,涵盖了弗洛伊德逾70年的创作生涯。提森-博内米萨国立博物馆此次有五件馆藏作品被征选参展,该馆现代绘画部首席策展人Paloma Alarco表示,长久以来,人们在观看和解读弗洛伊德的作品时,常常会不自觉地带入心理学或生理学的视角,这当然与弗洛伊德的出身有关,因为他的祖父是大名鼎鼎的著名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缘故。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出身和家族背景,使人们往往对弗洛伊德本人性格和私人生活的关注更多于他的画作本身。

本次带有回顾性质的展览被命名为“新视角”,以期将人们的注意力和观察视角由艺术家本人转向他的画作,更严肃地探讨和看待弗洛伊德作品的现实意义和艺术价值;同时,邀请观众站在弗洛伊德的视角,去体会艺术家在作画时是如何观看他的模特,包括他自己的。

《镜像与两名儿童(自画像)》,卢西安·弗洛伊德,1965年,布面油画© Museo Thyssen-Bornemisza, Madrid

弗洛伊德在漫长的艺术生涯中创作了许多自画像。在这些自画像里,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坐在椅子上的。这幅画中,弗洛伊德侧身站着,看上去有些变形,头身比与画面左下角的两个小孩子相比也很不协调。在创作这件作品时,弗洛伊德先是将一面镜子放在地上,随后探头看向镜子,描绘出镜中的人像。位于画面左侧的是他的孩子们,画面里吊灯的样子也能凸显出画家的观察视角。

与弗洛伊德许多富于画面和情绪张力的画作相比,这幅作品要显得温和地多。除人物面部较多的笔触用于形体塑造外,画面的其它部分均使用了大面积的平涂,用笔松弛,颜料的使用也非常克制。男孩调皮的笑脸和女孩娇憨天真的表情,流露出艺术家作为父亲的一面温情。

《抱猫的女孩》(Girl with a Kitten), 卢西安·弗洛伊德,1947年,布面油画©Tate

《拿玫瑰的女孩》(Girl With Roses), 卢西安·弗洛伊德,1948年,布面油画©Bridgeman Images

从20世纪40年代到80年代,弗洛伊德定居在伦敦,无论作为艺术家还是普通人,弗洛伊德都被认为是难以相处的。他将自己处于孤僻和封闭的状态,远离喧嚣的国际艺术潮流,更多向自己领域的纵深开掘。其绘画对象从不叙述戏剧性的事件,基本上以室内肖像、裸体肖像为主。这也使他逐渐成为一个定型的画家。而他也就在室内从亲近的人身上不厌其烦地刻画着某种近乎神经质的状态,他喜欢畸形而病态的主题。其作品风格粗率、感性而注重绘画性。

为女王画像

本次展览的所有展品中,最引人注目的作品莫过于借自英国王室收藏的《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画像。

假如我们将画像现场和画像本身做一个对比,会发现画像中的女王与我们实际看到的样子并不相符。坐在弗洛伊德面前的女王是慈祥优雅的。她的目光望向弗洛伊德,眼神温和,充满笑意。而弗洛伊德似乎将这些都无视了,他没有描绘女王精致的裙装和手部姿态,仅仅选择画下女王的面部。弗洛伊德以大色块的笔触为女王的面部“塑像”,每一笔都很扎实,女王的眼帘和嘴角下垂,她的视线看向斜下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面部神情显得十分平静、坚毅、深思熟虑。

《女王伊丽莎白二世》(Queen Elizabeth II), 卢西安·弗洛伊德,2001年,布面油画

画像公开之后,英国不少公众认为弗洛伊德将他们的女王画丑了,但在英国许多批评家眼中,这幅画画出了女王“结实、坚韧的灵魂”,堪称“150年来最好的皇室肖像”。

弗洛伊德在对模特的选择上有自己的主张,他的模特大多是家人、亲友、爱人。这位性格高傲孤僻的艺术家,不会因为眼前的对象是名人、富豪或贵族便另眼相看。弗洛伊德的助手大卫·道森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很多了不起的人都曾经给他做过模特,从贵族到时尚偶像。每一个人都被完全公平的对待。”

有评论曾说,尽管尺寸不大,弗洛伊德却将这次皇家肖像当成了一次冒险,他想要捕捉并放大英国女王内心人性的一面,而非其华贵的外表或浮于表面的一瞥。

让画家们崇敬的画家

与英国女王主动向弗洛伊德请求画像不同,弗洛伊德曾多次邀请另一位英国当代著名画家大卫·霍克尼做他的模特。弗洛伊德在为人物画像时,通常要分多次,甚至要进行很长一段时间。在大卫·霍克尼看来,这是弗洛伊德特有的绘画方法。

“慢慢来意味着你们可以交谈。如果你在一个小时之内要画一个人,那你根本不可能跟他聊天,因为你没有足够的时间,而你还要观察他的脸。假如时间长一点,你们会聊天,你会了解他 ,同时观察他的脸”,大卫·霍克尼在谈及为弗洛伊德做模特的经历时说。

卢西安·弗洛伊德2002年创作的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肖像

“他有时会靠得很近地看。我猜,他是在观察各处微妙的差别,而这些差别是大多数人不曾留意的。但是,他在观察,他在盯着看 ,而且靠得越来越近。这里,有一种能穿透你身体的力量。我多少会意识到这种力量,所以给他当模特时,我从不会打瞌睡,尽管我已经65岁了(弗洛伊德为其画像时的年龄)。我觉得我可以看到那张肖像画在不断进展,变得越来越好。我想,大概很多人不愿意花那么多时间来当模特。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认为,实际上,一张好的肖像画或多或少有赖于画家和模特双方。”

2011年,弗洛伊德去世之际,国内许多艺术家都曾表达过对弗洛伊德的崇敬。抛却他的人生秘密和为人所津津乐道的生活中的秘事,我们如何综合地看待这样一位艺术家。张晓刚曾用“一个用一生致力于去追求表达人性心理现实的坦荡与无畏的艺术家,一个将生命视为绝对孤独自在的体验者,一个在西方曾一度被现代艺术边缘化的密室画家”形容他心目中的弗洛伊德。

Bella and Esther,卢西安·弗洛伊德,1988年©Bridgeman Images

镜中的自画像,2002年,布面油画©Bridgeman Images

“从一开始,作品就鲜见小孩子的童真快乐, 更多是孤僻、抑郁、呆滞之后又异常的敏感,很快进入一种执着人物精神心理学层面的描绘,很极端很细腻,不可思议的天赋,在那个时代、确实非他莫属。1992 年培根去世,翌年,弗洛伊德完成了一幅在工作室的自画像,70 岁,手上拿着刮刀和调色板,全幅裸体,他说:现在,我至少还可以画我自己的裸体。相对培根作品的放浪形骸、匪夷所思——弗洛伊德展现的是饱经沧桑般之浑沌与坚实,令人莫名的悲哀和感动。”

弗洛伊德的画作大多以他的画室为背景。对弗洛伊德而言,画室的环境不仅是衬托人物的舞台,其本身也能成为重要的刻画对象。他的工作室地面上常年堆积着许多的白色脏布,这些布团也经常不经意间被弗洛伊德画进某个模特的肖像画里,成为作品的重要部分。正如毛焰所说:“这些被大师长期使用过的白色脏布仿佛排山倒海,簇拥着那个已经疲惫不堪的模特,所有在画面里呈现出的密度以及对塑造表达的一种苛求,令人敬意油然而生。他的画室像一个陈旧的舞台,平平常常的道具和平常的演员,长时间的凝视,一个人排演,女王来了也一样,画得不好也没关系,他只是把这个事情办完了。大师最后的代表作品就是人生的谢幕,不向任何人鞠躬,背身而去,而舞台依旧。”


(责任编辑:董方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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