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霞:从《人是活的》看小说语言的人民性与大众化

  • 时间:2022-08-04 16:57
  • 来源:上游新闻
  • 作者:上游新闻

  读完吴丹先生新著《人是活的》,坦白说,遭遇车祸、娇妻被欺、母亡家破、子丧妻疯等垒积到主人翁老幺一个人身上也确实是大不幸。但是,读过《平凡的世界》《呼兰河传》,看过电影《何以为家》,间接经历过汶川大地震,凝视过叙利亚匍匐海滩的三岁难民着红衣的小小尸体,前不久关注了自强不息的二舅,加之从感受的角度,我自己原本也是一个坎坷丰富的人,自幼丧母,相依为命的弟弟英年意外离去。所以,感动是有的。

  不过,沉浸在作者洋洋洒洒三十万字的大部头里,要说因小说主角的悲惨遭遇而惊心动魄也不至于。受吸引被震撼的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作者朴实自然、通俗易懂,是人民大众所喜闻乐见和乐于接受的语言。

  这样大众化的、雅俗共赏的语言要求作家具备群众观点,对人民群众生动活泼的语言了然于胸.并能够运用自己的才知将它提炼、融汇,在作品中很自然地呈现,才能让作品流传广泛,影响深远,更好地发挥文学的社会教化功能。这样的语言在古典文学如《金瓶梅》等“章回小说”“话本”中很常见。在现当代作家中,如老舍、赵树理等也是语言大众化的典范。

  一是来源于生活的生动比喻,带有强烈的时代和环境特点。

  90页:“苏佳先是在人民公园下面租了个房子,走私来的旧服饰。就储存在那里整理熨烫,然后在屋内牵上一根一根的铁丝,再把打理好的衣物一件一件用衣架架好挂上去。极像他家院子里,他妈搭在一根一根竹竿上煮好的冬青菜。只是气味不同,如果说冬青菜多少还带着些泥土芳香的话,那么旧衣服则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出生在八零后的人不一定知道,上世纪九十年代,在朝天门的一些隐秘的门店内,逛过散发有难闻气味的旧衣服市场。当时有人提醒,那些衣服不能买,怕有病菌。这个比喻既刻薄又非常绝妙地写出了对改革开放之初昧着良心非法引进洋垃圾旧衣服类似苏佳之流奸商的憎恶。

  105页,“苏佳望着五妹的神色,想到儿时捕鸟:用一根小木棍支撑着竹筛子,筛子下面撒些米粒,将一根细长的线拴在小木棍上,手上捏着线的另一端,躲得远远的,静静地等待鸟儿到来。鸟要进筛子的时候,是最为兴奋和紧张的时刻,线拉早了,鸟会飞,拉晚了鸟啄了米就可能飞走了,只有把握好最佳时机,才能捕捉到。”装弶捕鸟很多人都玩过,鲁迅的《故乡》里也写过,作者将它迁移运用到这里,一个坏透到骨子里的渣男与即将进圈套的弱女子形象呼之欲出。

  133页,“居家过日子,两口子总容易拌嘴。就像鸡群里的两只鸡,动不动就嘴对嘴脸对脸。双方都伸着长长的脖子,你高我高,你低我低,看似战争一触即发,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只需几个回合,总有一个会缩回伸长的脖子,先让一步。然后,又各自离开,仿佛没事儿一样。是因为都在一起啄食的缘故吧,陈开才和堂客简天会婚后几十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这个比喻让人忍俊不禁,试想,天下哪一对夫妻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只是,要多了解鸡群里的鸡才能写出这般令人会心一笑的修辞来?

  “她的面前似乎是一片刚经历了山火的原野,正散发出阵阵焦糊的气味,焦黑的土地了无生气。”“把一双脚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像打开电脑一样打开他的大脑,将各种各样的信息输入脑子里……”“任何矛盾都像蚯蚓滚沙,开始蹦哒得厉害,时间久了沙把一身滚满了,自然就会慢下来。”这些来自动物、植物、日月山水、生活用品、城乡生活场景的比喻,鲜活、贴切,体现了作者丰富的阅历。世事洞明皆学问,只有善于观察认真思考的人才会如此这般洞若观火。

  “捡来的娃娃当脚踢。”“稻田里的秧鸡——钻头不顾尾。”“狗改不了吃屎,煤炭是永远洗不白的。”“西瓜皮打鞋底——不是那块料。”“早上的斑鸠——雄起!”这样的俗语、歇后语也很多,既诙谐幽默,又带有强烈的时代和环境特点,让人心领神会,茅塞顿开。

  二是注意了人物行动、语言和心理等细节的描写,在矛盾冲突中展示人物形象。细节描写,就是对某些细小而又能很好地表现人物思想性格的环节和情节。细节描写是场面中的一个个点,没有它也就构不成场面;它还是情节中的一粒粒珍珠,失去它们情节的连贯就会生硬牵强。

  116页写“老幺”与宝贝心肝儿子一起玩猜中指的游戏:“老幺坐在堂屋的藤椅上,右手捂着左手的五个指头,伟伟晃动着脑袋思考,一会儿指着露出的指头说中指“”是这个,一会儿又摇摇头说是那个,父子俩正玩着捉中指的游戏。”这是很常见的一个家庭生活场景,坐、捂、晃动、思考、指着、摇摇头、捉等动词准确、细致入微,写出了父子间的幸福亲昵。但是这个亲昵用在老幺的妻子五妹被苏佳要挟强暴后去要回莫须有的有罪证明无果的时候,它所体现的作用就非同一般,五妹的难过、无助、疲惫、五味杂陈都反衬在其中了。

  180页,“她看着看着,忽然感到心里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几滴眼泪滴落在孩子光滑的脸上,滑走了,孩子皱了皱眉没有醒来。她转过头捂住胸口,有一股绞痛从丹田上窜至喉头,她张着干渴的嘴,半天回不过气来。”细节真实、鲜明、生动,一个委屈求全的妻子、一个忍辱负重的母亲、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形象活灵活现,没有它,人物形象没有这么丰满没有这么立体。

  三是环境描写看似无心实则匠心,有力地塑造、映射、暗示了人物形象。

  比如,173页用了大段的文字描写的人恶人苏佳坐在垃圾堆上的场景:“忽然,一阵风起,一股股酸臭味钻进了鼻孔,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用衣袖遮挡,这才发现四周都是垃圾,自己坐在垃圾堆的中央,似乎已经成为垃圾的一部分。越这么想,臭味越浓烈,仿佛要将他窒息。更可恶的是蚊子,此时也来趁火打劫,不光裸露的地方,还钻进了衣裤里。”读到这里不禁让人拍手称快,垃圾堆,垃圾人,垃圾人理应坐垃圾堆,还有哪个地方更适合苏佳呆的呢?

  196页,老幺母亲离世瞬间:“整个屋内空气凝固、万籁俱寂,屋外哇,哇,哇……几声夜雁鸣叫,特别刺耳。”寥寥数言,勾勒出来生离死别、悲痛欲绝。

  有筋骨、有分量、有质感的作品,人物、故事、思想、语言一定是人民的、大众的。这是《人是活的》给予我的启示。


(责任编辑:董方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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