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是灿烂、浩渺和深邃的。当仰望苍穹时，头顶的那片星空总能让人心生暖意，仿佛对着它许愿就能找到家，见到想念已久的家人。有它在，家就在，那些离家的人儿就成了“不断线的风筝”。

　　                　——题记

　　周末回家在家清理相框时，无意间翻出了三年前过春节时我为母亲和二娘拍下的合照，这也是她们两姐妹60多年来唯一的一张合照。那时的二娘，一头的齐耳短发，身着红色的棉衣外套，脸上笑得非常灿烂，还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可爱的“耶”。我看着照片中的她许久，还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蛋，之前都还有说有笑的一个人，谁又能想到她此刻已然在县城中医院里住院接受治疗好几天了。

　　这几天，母亲一直在医院陪伴着二娘，还时不时地给我打电话，讲述着她近来的一些情况。二娘现在浑身骨头发痛，折磨得她吃不下睡不好，还半边脸一直抽风似的歪斜着，自己也没办法下床，生活全要人照顾，医生也让注意恐有脑梗再引起半身不遂。说着说着，电话那头的她早已泣不成声，我明白她的心很痛，痛这个相伴了她六十多年的姐姐可能跨不过这个坎，也痛她始终在苦难中乐观、坚强而勤劳。

　　二娘是母亲的二姐，今年已经69岁了，本就身材矮小的她因为高血脂、高血糖和高血压及痛风的困扰，早已身形“发福”变胖，唯有那双弯弯曲曲、扭扭歪歪的手指头没有改变。回望这六十多年的岁月，似乎弹指一挥间，二娘忙忙碌碌的那些样子，一切仿佛还在昨日。虽说，岁月不曾饶过二娘，在她的头发上、脸上、手上、身形上不知不觉中就已留下了许多无法抹去的沧桑痕迹，但她从未向岁月低头！

　　今年中秋节的时候，我曾陪同母亲回老家看过二娘。二娘在知道我们要去的那天早上，天还蒙蒙亮，便把头天晚上回到家中关在猪舍中的鸡鸭分别留了2只，然后就把余下的它们都赶到山林或稻田里自由觅食游玩了。自己转身就开始忙着宰杀起来，打理干净放锅里后又抱来柴火用小火慢慢炖着，说是等我们一来，就能吃上正宗的土鸡土鸭了，还特意多备了1只让我们饭后记得带走。同时，她又从卧房口袋里找来2碗黄豆，一个人捣鼓着打豆浆的机器，计划让我们再吃上一口地道的豆花。

　　要知道，土鸡、土鸭和豆花都是我们当地人高级而真诚的待客之道。在二娘和村里更多人看来，这些还是城里难得吃到的土货土味，可以说肉食类都是纯粮食喂养的，而蔬菜等也都是没有打过农药的，比较绿色生态，吃着放心也安心。所以，每次去二娘家做客，她也不像是把我们当客人，更多的是像家人离家很久后回家大团聚一样，家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端上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边唠着家常边吃着带着浓郁家乡味的美食，别提有多幸福了。

　　只是，每一次相聚的时间都很短暂，我们年轻一点的需按着时间回城里，好收拾行囊上班。而母亲她们也得赶回城里忙接下来店里的一些事情。本来，平常大家事都比较多，也都是各自忙着，唯有在逢年过节等大型节日时才能有个短暂的假期，算是给忙碌的自己放个假。难得回去一趟，索性只要母亲她们有空，我们也就跟着一起回乡了。想想，这样的团聚机会或许真的是聚一次就少一次，可应珍惜呀。毕竟母亲、二娘她们也都年级不小了，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关键我们每次回乡去二娘家，二娘从来没让我们空手回来过，都是大包小包的塞满了车子后备箱。家里如果喂了鸡鸭和鹅，就捉了一些鸡鸭和鹅让我们带走。家里有新打出来的大米，特别是非常香甜的再生稻米，那是说什么也得熬夜跟我们打过二三十斤带走。要是地里还种得有青菜、白菜、萝卜、豌豆尖等，又找来很大的透明塑料口袋摘了很多放进去装得满满的，一路吃力地提着菜就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最让我们难受的是，因为她之前喂的猪仔得了猪瘟死了，所以就没有过年猪可以杀了，她想着我们春节回去时没有土猪肉吃就在电话里跟母亲抱怨，还委屈的有些想哭了。母亲在电话里一直安慰她没事没事的，表示我们回去时带点城里的腊肉回去都是一样的。可，当我们回去时才发现，二娘从别的农户家里买来了半边生猪肉，自己用背篓一点点的背回家后，又将它们一一腌制好，等一个多星期血水浸泡出来后，便找来棕绳在每块肉的顶部穿个洞，挂在灶头上方，待每天三顿煮饭的烟火将它们慢慢熏烤。如此一日复一日，纯正的乡村腊肉就熏制好了。平日里，这些腊肉她都没舍得吃，说是给我们多留点，走的时候又塞了好几块在口袋里让带回城里吃。

　　我们知道她的不容易，一直说着不要，也把她放到车子后备箱的腊肉取出来放在门槛边上。但，看到我们这样做，她却真的生气了，还一直“批评”我们不懂事不听话，让我们以后别去她家了，就当没她这个亲人。是呀，二娘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客人，而是自家亲人，有什么都是顾着我们的。她知道我们家要困难一些，在我们上学的时候，就一直帮衬着，不是直接给钱就是买衣服、买学习用品。用母亲的话说，二娘就像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我们。

　　其实，二娘有一个孩子，是个女儿，比我大几岁。在她结婚有了孩子以后，便跟随丈夫一起到浙江的一家化工厂打工了，听说是在厂里当电焊工，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里，二娘又当爹又当妈的，可以说又像是养了两个自己亲生的小孩子那样，把这两个外孙照看得妥妥当当的，尽心尽力地在吃穿住行方面予以做大的保障。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不能苦了他们饿了他们冷了他们。再忙再难，也总是一个人扛着挺着，始终在电话里报喜不报忧，让女儿可以安心工作。

　　因为她明白，一个女孩子想要在外面的大千世界闯荡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何况自己的孩子还仅有初中文凭。尤其在她得知自己的女儿干着一个男孩子干的电焊工时，内心像是滴血一样疼，几次落泪哽咽。虽说这个工种工资比普通的工种要好一些，但是长时间穿着厚重的工服和带着厚重的面具，难免身体有些吃不消，而且机器发出的电焊火光对眼睛多少也有些伤害，要是夏天，再穿戴成这样，一天下来，身上的衣服都能挤出水来。

　　所以，就算家里有天大的事，只要还没真的塌下来，二娘就总是在电话里对女儿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放心。就像这一次，她自己一个人在地里挖红苕时，突觉头晕眼花，一下子就栽倒在地里。因午间时分，外头地里干活的人比较少，再加上她所在的那块地就在山林旁边，有些被遮挡了视线，以致于都没人发现她倒在了地里人事不省。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她自己苏醒了过来，可是腿脚又觉得不利索，没办法走路了，急忙掏出手机，给邻居打电话。然后，她才被邻居人搀扶回去了。

　　回到家的二娘，肚子饿得咕咕叫，自己又手脚好像使不上劲，没办法做饭。看着她的神情，还好邻居端来了自家中午吃的稀饭，刚好还是温热的，就将就吃了一些。等自己差不多清醒了，她才给我母亲打电话，告诉了她刚才的经历。电话中，母亲听得一愣一愣的，像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一直叮嘱她找车子去镇上卫生院看看，说万一是大病就耽误治疗的时机了。她还在电话那头安慰我母亲说没事的，就是老毛病又犯了，等休息几天就好了，会没事的，自己知道身体的情况，还拜托我母亲别告诉她的女儿。

　　说是休息，二娘是继续把母亲的劝告当耳旁风了，又把干活当成休息了，还是跟之前那样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不是家里就是地里，反正一亩三分地似乎干不够还养了不少鸡鸭鹅。因二姨伯也是带病离开的，而且还年纪轻轻的就走了，所以这个家基本都是由她在操持着，大事小事也都离不开她。也就是这样，我们才担心她某一天积劳成疾。而且，现在她的外孙们都已长大外出工作了，女儿女婿也不能经常回来，更害怕她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个什么事情，都无人知晓。

　　知道二娘的情况后，我们都打电话劝她鸡鸭和鹅、猪仔就别喂了，家里的几份田地干脆也都转给别的邻居做，只在家轻轻松松的待着就行，想去哪里逛逛了就去哪里逛逛。可是，她还是嘴上满心答应着，实际行动上却是一点没改变，跟之前还是一个样子，忙家里牲畜忙地里庄稼。这不，上次晕倒在地里的事还没过去多久，现在又在家煮猪食时晕倒在了灶台后方。万幸的是，这次短暂的晕迷了几分钟，只是还是跟上次那样，醒来时就顿感浑身没什么知觉了，她慢悠悠地掏出电话给我母亲打了电话报了平安。

　　连续两次这样，母亲心里害怕到了嗓子眼，一直给我和二娘的女儿打电话，让我们回老家去看看她，顺便带她去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不能再轻易让她给糊弄过去了。二娘的女儿也是急急忙忙的，听说母亲出事后，定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就赶回来了，我也利用周末的时间，跟着她一起，将二娘送去了医院。经过检查，医生叮嘱别太劳累了，得多注意修养，或许下一次再晕倒就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听着医生说着病情，我们眼里不自觉地含满了泪水，决定还是先别把真实情况告诉二娘。这可倒好，她以为自己没什么事，又惦记着家里的鸡鸭鹅和地里的庄稼，说是只要有她在，这个家就还在，这个家的灯光就会一直亮着，会给孩子们回家引个方向。

　　是呀，母亲在，人生尚有来处；母亲去，人生只剩归途。对于二娘的女儿来说，她就是那头顶的一片星空，不管去到哪里，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都能想起母亲在家的坚守和对她们的付出，像是一本教科书、一股力量教会自己要永远乐观、坚强和感恩。而对于我们，二娘不是母亲却有着跟母亲一样的慈祥可亲，滋养了我们的成长，引领着我们成为像她那般勤劳质朴的人。

　　瞧，绿荫旁的一栋房子里，一个老妇人正端着米糠喂鸡鸭，身旁的一只黑色的小猫和一只白色的小土狗也跟着她的身影上蹿下跳的……（文/江亲莲）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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