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道的夏加尔:“童话诗人”笔下的悲伤

  • 时间:2023-01-10 10:29
  • 来源:艺术中国
  • 作者:董方婷

马克·夏加尔(Marc chagall,1887年-1985年)

他的画如梦境般稚拙,如民歌般抒情,如童话般天真,可有谁能想到他笔下的这一切竟是对早年生活过的那个故园的无尽思念与祭奠?

提到马克·夏加尔,人们不禁会想到他梦幻的画面,眼前浮现起《我和我的村庄》(1911)、《小提琴手》(1912)和《生日》(1915)这些名画。它们或天真稚拙,如民谣般抒情,或天马行空,色彩明丽而充满表现力。然而,这并非夏加尔的创作全貌——这位艺术家用自己98年的人生历程横跨了两次世界大战,其间一路辗转逃亡、漂泊流浪,从故乡维特伯斯克(白俄罗斯东北部)到巴黎、巴勒斯坦、柏林、再到美国纽约,直到战后回到法国。当人们用“诗人般的绘画”来形容他时,他却不以为然:“我们的内心世界就是真实,可能比外面的世界还更加真实。”这段真实,正是艺术家用自己将近一个世纪的肉身对世界的回响。

夏加尔早期作品《我和我的村庄》(1911),颜色明媚,梦幻而美好

近日,法兰克福锡恩美术馆(Schirn Kunsthalle Frankfurt)聚焦夏加尔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创作,以“乱世”为展览主题,通过60余件绘画、纸上及舞美作品集中展示了艺术家在人生“至暗时刻”的艺术创作——肉身被放逐,心灵在流浪,漂泊者在出逃、回家、寻根、断裂和迷惘中漂浮在蓝色的夜空里,夏加尔用敏感的灵魂和思乡之笔描绘出了自己对“乱世的回响”和“漂泊感的超越”

展览现场

1887年,马克·夏加尔(Marc chagall)出生在维特伯斯克(白俄罗斯东北部)。小镇上超过半数的居民都是犹太人,这里有由犹太人自发设立管理的宗教学校、教会和市集。犹太人的血统、信仰和文化也因此成为夏加尔的人生印记,在其之后的创作中,小镇的木屋和栅栏,圆顶教堂,公鸡和小提琴以不同形式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画面里,成为其对故乡的追忆和纪念

夏加尔 《哭墙》 The Wailing Wall, 1932

1931年,夏加尔前往巴勒斯坦参观宗教圣地并在此待了三个月。为了为《旧约全书》(Old Testament)做绘本,旅途中的夏加尔用水粉速写记录了耶路撒冷的诸多场景,因此这批绘画和夏加尔那些早年“梦幻系”作品有着迥异的风格。《哭墙》便是其中一幅,它不再是梦幻元素与超越现实场景的多元组合,而是极具写实性的准确的记录了犹太圣地耶路撒冷的旧城。

夏加尔为《旧约全书》绘制的绘本

对于犹太文化的关注不仅和夏加尔童年成长环境有关,还与日益被威胁和迫害的犹太人处境息息相关。夏加尔也因其宗教信仰被放逐和边缘化,而在那个反犹主义愈发盛行激进的年代,许多犹太人都迫于形势不得不掩盖自己的信仰和文化,夏加尔却拥抱自己的犹太身份,并把犹太文化作为自己创作的灵感源泉

 

Solitude,1933

正在创作中的夏加尔

1933年纳粹党执政,在夏加尔曾经居住的法国城市,反犹太运动和极端势力愈演愈烈。夏加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场历史性的剧变,并投射在他的作品里。在这幅画中(Solitude,1933),内容元素大幅削减,主体人物的阴郁惆怅暗示着犹太人在欧洲大地的不公遭遇。蓄须老者一手抱着《托拉》(Torah),一手托腮面露愁容。画中的小提琴是东欧犹太文化生活中的重要乐器,它不仅是夏加尔的童年回忆,也代表着某种宽慰。天空背景混沌黑暗,而天使飞过的地方明媚了许多,艺术家希望天使的到来可以驱散阴霾,引领犹太人们团结聚合,为画中人带来安宁与慰藉。

《梦境》 The Dream 1938-39

在这一阶段,夏加尔的用色更加阴郁低沉,同时表现出对时局的不安情绪。他的作品中不再只是个人经历的追忆和描绘,而是开始加入更多思考和对外部环境的态度。《梦境》这幅作品以深蓝色天空为背景,给人以黯淡忧郁的感受。随着二战的爆发,夏加尔一路向南逃亡,1940年来到普罗旺斯的石头城戈尔德(Gordes)。受南法自然风光的启发,艺术家在画面上描绘了一片绿色的田园风光,作品的中间位置画着油灯和挂钟。这些元素来自于艺术家的儿时记忆:在他父母的卧室曾有一个摆钟,儿时的他却非常害怕那个摇摆的机械巨物。钟摆无情的摇摆,也象征着时间流逝的不可逆转

随着战争和对犹太人迫害的加剧,夏加尔和其妻子贝拉不得不继续逃亡。1941年美国记者瓦里安·弗莱(Varian Fry)代表紧急救援委员会前往夏加尔所在的戈尔德,他向艺术家展示了纽约MoMA向其提供的邀请函,表示将为其提供安全庇护。起初,夏加尔是犹豫的。正如他后来回忆道:“在悲剧发生的时候,我却居住并生活在美国……”然而时局所迫,夏加尔最终不得不在弗莱的帮助下,携妻子借路里斯本乘船前往美国,于1941年6月21日抵达纽约。他们的女儿艾达(Ida)也在六周后随丈夫前往。虽然夏加尔旅居法国时在作品中描绘了许多当地的风景和城市面貌,但美国印象却几乎不曾出现在他的画作中夏加尔始终热衷于对欧洲及其家乡的表现

夏加尔 《战争》 The War, 1943

就在夏加尔抵达美国的几周后,家乡传来噩耗,纳粹德军占领了维特伯斯克。接下来的几年,维特伯斯克几乎被德军毁得面目全非,犹太居民被无情驱逐或屠杀。1943年华沙犹太人起义惨遭血腥镇压,关于战争的消息不断传入艺术家的耳畔,也占据了夏加尔的画布,在这一时期他的作品大多围绕战争、流亡和暴行而展开

在《战争》这幅作品中,血腥浸染了艺术家的家乡维特伯斯克。大雪覆盖了低矮的房屋,远处的圆顶教堂目睹着这座城市遭遇的劫难。一个受害者躺在积雪的街道上,占据了画面正中。画面上方,一匹紫色的马拉着雪橇,载着母子二人踏上逃亡之路,而左上角扛着步枪的士兵则穷追不舍。受难的母子不禁让人联想到战争中所有脆弱的受害者,而画中女子怀抱婴儿的姿势则颇似经典中的圣母玛利亚。左下角一个逃亡的村民扛着一麻袋财产,让人想到《圣经》中流浪的犹太人,亦影射着那些背井离乡的犹太人的命运。

夏加尔的舞美设计

虽然远离战场,但艺术家却始终无法逃离精神的创伤。他曾说到:“我每天都带着十字架…可是,我的上帝啊,你是不是已经抛弃了我?请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好在,美国的庇护给了艺术家生存的余地。1946年,MoMA为夏加尔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个展,而夏加尔在美国的收获不止于此。他在这里遇到了艺术家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的儿子皮埃尔·马蒂斯(Pierre Matisse),皮埃尔自己运营着一家画廊,也帮助夏加尔销售作品。同时,自1942年起,夏加尔陆续接到一些委托创作,纽约芭蕾剧院欣赏其才华,邀请他为《阿莱科》(Aleko)作舞美设计。美国芭蕾舞剧院也请夏加尔为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Igor Stravinsky)著名的《火鸟》(The Firebired)作舞美及服饰设计。

《在她身边》 Around Her,1945

《婚礼蜡烛》

1944年8月,盟军解放巴黎。夏加尔夫妇想迫不及待的回到法国,然而命途多舛,妻子贝拉因病毒感染于9月2日辞世,年仅48岁。夏加尔失去了他的缪斯和精神支柱,并一度丧失了创作能力,直至次年春天,他才再度拿起画笔创作了《在她身边》(Around Her)和《婚礼蜡烛》(The Wedding Candles)两幅作品。原计划离开美国的时间也延后到1948年。

《执伞的牛》

二战的终结并没有带走艺术家的伤痛,无论从国际政治环境还是夏加尔个人的情感生活上,这都是一段纠结而矛盾的时期。《执伞的牛》创作于1946年,摇摆的牛尾延展出一对情侣,那正是艺术家和贝拉的模样。白色的牛喂养着黑色的小牛犊,背景则是一片鲜红。一个小丑装扮的男人躺在地下,他被牛死死的踏住胸膛,消散在背景之中……

展览现场

法兰克福锡恩美术馆馆长塞巴斯蒂安·巴登(Sebastian Baden)表示:“人们更了解并喜欢的夏加尔是天马行空且富于奇幻诗意的夏加尔,但他在1930-1940年代的创作却鲜为人知。在这些画作中,艺术家以独特的方式反映了政治现实,并努力吸引非犹太观众的注意力,呼吁他们共同对抗纳粹、阻止这场浩劫。锡恩美术馆希望通过此次展览重唤人们对于战争与迫害、身份与信仰、故乡与流亡等主题的思考,并为观众开辟了解夏加尔及其作品的新视角。”

夏加尔 雪地里的雪橇 1944

再读夏加尔,我们似乎明白了艺术家为何排斥他人对其冠以“诗人”或“梦幻”等修辞的原因。他的风格兼具老练与童稚,他将真实与梦幻融合在色彩的构成中,然而正如艺术家人所言:“我们的内心世界就是真实”,褪去“诗歌般画面”的外衣,是那颗热忱的真心——无论身在何方,夏加尔的心始终驻扎在那片故土,他的脉搏始终与现实同频。(编译/良月,图文来源于artdaily、法兰克福锡恩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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